鱼在锅里炖(跑路版)

不会写爱。

【2021阿蒙生日·“BUG”】独幕剧与独角戏

#伪 心理医生蒙×人格分裂克。

#祝阿蒙生日快乐!!!送一堆克克给你(?)。

#剧情流,虽菜但有有意思的反转,请看完再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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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mmary:如果玫瑰从未存在,请别让我从梦中醒来。

    

    

    

    

    窒息感,仿佛头顶浸没鱼缸,潮水遮蔽鼻口。

    就像吃下致幻剂后色彩斑斓的热带鱼在地面行走,捂住耳朵可以听见潮汐,水泡咕嘟,以及鱼在脑海里的游弋。

    甜冰茶里细小的气泡浮起,仿佛鱼的吐息,像无核的细胞吸水涨破。

    他望向窗外,三千、亦或是五千年前的星光落在他的眼前,可望而不可即。

    

    逼仄的空间里,穿着蓝白色条纹病号服的病人靠坐在身后的座椅上,像只警觉的猫,两眼不转一瞬地盯住另一人。

    也许是维持同一个姿势久了感到有些不适,他稍稍活动了下被衣领遮蔽的脖子,关节摩擦,骨骼间就像有冰茶里的气泡破裂,发出一声脆响。

    

    打破沉闷空气的声响仿佛某种信号,对面同样端坐的医生开口向他抛出那个他不知听过多少遍的问题:

    “您的名字是?”

    那医生穿着的不是寻常的白色大褂,而是一身鸦羽似的漆黑长袍,单片眼镜在冷白的灯光下折过一束晃眼的光。

    

    病人仿佛不耐地抖了下眉毛,却仍礼貌地回答:“格尔曼·斯帕罗,上午好。”

    “上午好,疯狂冒险家先生。今天是您控制身体啊,我得很遗憾地告诉您,今天恐怕不能让您自由活动了。”医生故作斯文地用指节推了推镜片,视线垂落到本子上,说,“毕竟您试图自杀了,我数数……四次?”

    “无所谓。”冒险家先生在回应后陷入沉默,医生见此无趣地转了转手中的笔,将它丢到本子上。

    

    记录本摊开在桌面上,凌乱的笔迹将它填写得满满当当,记录中不少内容都分块面换了不同颜色的笔,字形在纸上扭曲,好似爬了满页的蠹虫,录下的话语有时清醒自持,有时又如疯人自语。

    

    “那么,今天来聊些什么呢?”医生点了点本子,饶有兴致地问他。

    “……阿蒙,你这样很无聊。”格尔曼说,“不要再尝试从闲聊把话题引向那里了,我不会说的。”

    “但无论是身为你的主治医师,还是你的‘老朋友’,”阿蒙笑着说,“我都非常好奇。”

    格尔曼连眼皮都不抬一下:“你可以去问你的‘老朋友’,而不是我。”

    

    

    

    

    “……你是谁?”

    拒绝交流的格尔曼在下午来临之前不见,再次睁开双眼的病人眼中流露出一丝茫然,棕褐色的瞳眸像被蜜糖沾湿的琥珀。

    “很高兴认识你,我是你的……朋友。”阿蒙含混不清过一个单词,对这位新出现的、某位女性的人格展现出自己优雅绅士的一面,“同时也是你的主治医师,阿蒙。”

    他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微抿的唇带着的弧度轻佻又冰凉:“你的名字是?”

    “你可以叫我翠西。”那名女性抿唇一笑,初见时的茫然褪去,野性如衬刺的玫瑰花,“我知道我是人格分裂患者,但这并不妨碍我人格的独立性。”

    

    有良好教养。阿蒙微笑着写下记录后抬头凝望她的眼睛,用注视拉进彼此的距离,问:“你知道‘安迪·海顿*’,这个名字吗?我很久没有看过他了。”

    “不。”

    “戴维·雷蒙*?”

    “也不知道,抱歉。”她摇了摇头。

    

    “嗯……格尔曼·斯帕罗?”

    翠西点点头:“嗯,他是保护我们的人,只有他能知道别的人在的时候发生的事。”

    “保护?”阿蒙一顿,将书桌上叠放成薄薄一打的每日记录对准桌面磕碰整齐,“我们?”

    “是的,我们……”

    

    “翠西。”

    

    声带振出的音色不变,却凛冽得像是淬了寒霜。她被生生扼住咽喉般止住声嗓。

    “抱歉。”她顿了顿,微垂眼帘摇摇头,“我不能说。”

    “没关系。”阿蒙对她微笑,抚平她略带点愧疚的情绪,“那我们来聊一点别的……”

    

    夜幕将近时,太阳悄悄落下。窗口依然待在墙壁上,像个垂死的病人似的,冷冰冰地睁着眼睛看着天幕因为光污染呈现出的淡粉色。

    

    聊了大半个下午,阿蒙早用他贵族式优雅的举动与奇妙的亲和力大大减轻了翠西的防备心,她就连坐姿都比格尔曼刚警告时的极度紧绷要放松了不少。

    “翠西小姐……”阿蒙把话题拉回来,“我不问你其他的,但我想知道,你所说的‘我们’……现在有哪些人?”

    “是……”她把双手绞在一起,微微抬起又放下,最终还是决定回答这个她认为无关紧要的问题,“目前的我们……夏洛克·莫里亚蒂,道恩·唐泰斯,格尔曼·斯帕罗,周明瑞,我。”

    阿蒙动作一顿,极其自然地抬起每日记录翻到某一页,点了点头,然后笑着回应她:“好的,谢谢合作。”

    “——今天就先到这吧。”

    

    咨询室内部就有铁架床,阿蒙将翠西送到那儿,坐回座位上开启了一页新的,接着写下:

    人格之间记忆不互通。

    人格也会休息,在这时,身为“守护者”、拥有“监督权”的格尔曼无法顾及现实发生的事情。

    

    

    

    

    “周明瑞。”

    “周明瑞?”阿蒙卷舌,在舌尖滑过的气流上复述这个有些拗口的名字。

    “是的,我来自中国……请问这里是哪儿?”

    周明瑞的气质与阿蒙见过的其他所有人格都不同,他不明白为什么周明瑞这样特殊,显得与其他人格格不入。

    

    “哦,您可以理解为您患有一种名为解离性人格障碍的病……”

    “诶诶,是那种,电影小说里的那种人格分裂症吗?”周明瑞似乎很惊讶,不一会儿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失礼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身为一个推理小说的忠实读者,中二时期有幻想过……但我还真没想到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我这个平平无奇的社ch……人身上。”他舌头一卷,及时吞下了这个在脱口而出后可能会显得有些怪异的名词。

    

    “没关系。”阿蒙正了正自己的单片眼镜,缓缓勾起唇角,“那么,周先生,您对目前的情况知道多少?”

    “啊?”周明瑞懵了一下,“你是说……”

    “好吧,当我没说。”阿蒙无奈地耸耸肩,将笔放平在纸面上,单手撑头换了一个更显轻松的姿势,“我们随便聊聊。”

    

    他们聊闻所未闻的小说,聊不为人知的历史与神话,聊无聊现实如同宫斗的家庭伦理剧,聊平凡的社畜生活里鸡毛蒜皮的小事。

    你来我往,阿蒙一句瞎扯一句藏头露尾的神棍话,周明瑞气得牙痒痒。

    周明瑞分享乏善可陈的生活,在讲到奇怪犹如传销的补习班与邪教一般的隔壁公司时阿蒙笑出了声。

    面对对现状一无所知、似乎断定自己就是主人格的小周同志,放弃套话的阿蒙就只是单纯在跟他随意至极的闲聊,让各自毫无相似点的观念在闲聊中碰撞、交融。阿蒙不认可他的很多想法,但他承认他学到了很多。

    

    太阳也是星星,对地球上的生物而言,它才被称作独一无二的太阳。不去想一亿五千万的日地距,大胆直视遥远的真正的烈阳,人们可以看见,铁窗外,太阳再度隐没。

    

    周明瑞可能是主人格,没有经历过太多不幸。

    阿蒙写下后,在心中暗自补充了一句:今天聊得……还不错。

    

    

    

    

    “您的……”

    “克莱恩。”书卷气的青年抬头,棕色的眸子看着他,主动打断了他的话,“克莱恩·莫雷蒂。”

    阿蒙不喜欢对话的节奏由别人掌控,但还是缓缓勾起嘴角,挂上每一次面对他人时将复刻上面庞的完美微笑:“终于见到您了,我亲爱的克莱恩……”

    “嗯,您好。”他向阿蒙露出一个微笑,纯良又何其无辜,“您似乎认识我?”

    

    “不……我应该认识您吗?”阿蒙沉吟片刻后提问,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感让他感到困惑。

    “不。”他微笑着否认,用手按住左边的眼眶,“也许。”

    这样一幅说话半遮半掩的模样还真是熟悉到让人厌恶。

    

    “您记得其他人吗?”

    “您是问……夏洛克、周明瑞、戴维、道恩、安迪或是格尔曼……还是什么?不过安迪和戴维已经死了,还有西奥多*。”他回答,礼尚往来的微笑虚假得可怕,“您应该很久都没有见到过他们了吧。”

    “是啊。”阿蒙搜刮着回忆,肯定地回答。

    

    结束咨询后,阿蒙在“人格之间记忆不互通”后写下一个问号。

    但可以确定的是人格会消失,或者说……死亡。他又写下。

    不过,克莱恩……印象里的他不是这样的,他不会面上挂着微笑,用这样冷漠平淡的语气诉说他人的死亡。

    阿蒙思索着转了一圈手中的笔。但……那么他是谁呢?

    

    我不知道。他把笔尖戳到纸面上。记忆就好像有一大段的空白,被擦除、被隐藏,真相无迹可寻。

    

    

    

    

    “第一次见面,先生,请允许我为您介绍一下自己——道恩·唐泰斯,一位来自迪西海湾的商人。”

    “很高兴见到您,唐泰斯先生。”阿蒙伸手握住他的,“想必您也知晓现状,和我聊点什么?”

    “在此之前,不用一杯热茶招待一下客人?”道恩轻轻颔首示意道。

    

    中年绅士儒雅地捧着茶杯喝水,犹如品鉴上好的红茶,忽然问他:“透过那扇窗,您看见什么?”

    阿蒙循着他的发问向窗外望去。

    

    或许是破冰的溪流与新生的雨滴,夏季所有的郁热与震颤的树梢,虫与枯叶的窃窃私语,雪花亲吻大地时的黑夜长过白天。

    或许是无尽星空上垂死的星星,纪元前后的所有人看向的同一个月亮,没有黑暗也就无所谓存在的光*。

    又或是什么也没有,另一面墙。

    

    “您问这话是什么意思?”阿蒙提出自己的不解。

    道恩避而不答:“您有机会,或许可以去出去看一看。”

    

    阿蒙在咨询室内的洗手间里倒掉茶水,离开时余光瞥过镜面,一怔。

    他好像看见自己身边有灰色的雾气弥散,再仔细正眼看去时,什么也没有发现。

    

    

    

    

    “今天有人死去了。”翠西语气如梦呓,“道恩……我们都很敬重他,这太突然了……”

    道恩?阿蒙挑了挑眉。即使知道人格会死亡,却也没想到不久前才见过面的人就这样消失,再也见不到。

    

    “没事的。”阿蒙递给她一张纸巾,安抚道,“会没事的。”

    翠西的眼泪忽然就落下来了,她哽咽着诉说自己有多么担忧其他的朋友们。

    阿蒙面上是温和的微笑,眼瞳里黯然无光,他拍拍她的肩,在她逐渐平息颤动,最不设防的时候乘人之危:“克莱恩,究竟是谁?”

    

    “这不是你应该知道的事情。”

    她——或者说他的动作一顿,声音重新归于冷漠,脸上的泪痕未干,细小的水珠沾湿睫毛,看上去有一闪而过的脆弱。

    “不要再问了。”刚才的哭泣使他嗓音沙哑,声音有些微弱,“我是不会……”

    

    “克莱恩是你们所有人格的总和——或者说,所有人格的归宿吧。”阿蒙打断他,这么推测道,在看见格尔曼动作一顿后翘起唇角,“如果不是他拥有你们所有人格存在过的记忆,我还无法猜测这一点——毕竟你们的记忆并不融合,有的事情是你都不知道的。”

    “我最大的疑惑解决了,那么,你……为什么要自杀呢?”

    

    格尔曼开口,枫糖浸了蜜的琥珀色眼瞳里闪烁着他看不懂的光。

    “你不会懂的。”

    

    

    

    

    “又有人死去了……这次是夏洛克先生。”翠西红着眼眶向他传达最新的讯息,这位性格坚强的女性在接二连三的知晓了友人的死亡后越发崩溃。

    今天又是你啊。阿蒙毫无兴趣地转转笔,神色关切,顺着她想要倾诉的意愿回答她:

    “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我没有看清……似乎是一个穿着黑袍的……阴影布满了四周……还有扭曲蠕动的什么……”她有些颤抖地捂住唇大口呼吸,恐惧使那张带着书卷气的面孔染上一些脆弱,棕褐色的眼眸里泛起水光的涟漪,清纯而魅惑。

    

    唔,看上去不错,真希望她能再用这张脸哭出来。阿蒙带着一丝事不关己的傲慢,有些恶劣地想,问她:“你们怎么称呼他?”

    “祂……天尊……”她低声喃喃。

    “什么?”阿蒙没有听清。

    

    “……福生玄黄天尊。”

    

    阿蒙的视线晃了晃,眩晕感袭来。

    漆黑的长袍。黑色兜帽被扯下,露出带着半张面具的脸。

    不是有这样的概念刻在印象中,反而像是亲眼见过后留存的记忆。

    他忍着头晕用红笔写出新生不久的翠西所不知道的、几乎可以确认死去了的人格的名字。他们都曾经出现过却又消失。

    戴维·雷蒙。

    安迪·海顿。

    西奥多。

    然后补上道恩·唐泰斯和夏洛克·莫里亚蒂。

    

    道恩的面孔浮现在他眼前。一位中年绅士,灰眸深邃,鬓角斑白。

    夏洛克……他想起了一幅眼镜与不修边幅的胡子。

    格尔曼,他看见他在狂风中按住礼帽,衣角翩飞,银色的左轮程亮。

    ……

    他们依然不是幻想,像是他真正见过的人。

    但是这不对。为什么我能看见病人的人格呢?如果我不是病人,那么我就不应该出现幻觉。

    他思索着。

    

    窗外掠过一片黑色的影子,阿蒙忽然发觉了一件事。

    ——他从来就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来的这间咨询室,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走出去过。

    这个世界就像是虚构出来的泡影,在阳光下折射斑斓的油光,阴影投掷在地面上,无法深究,极度脆弱。

    他的记忆永远只停留在这小小的咨询室里,仿佛闭眼睡着后进入梦乡,忽然就到了这地方。

    并且,只要结束一段咨询,记忆就断层了。中途记忆的空白,就像是人格切换后留下的空缺一样,

    

    意识到这一点的阿蒙倏地站起身,不管面前的翠西,大步走向咨询室的门口,按向门把手。

    大门纹丝不动。

    果然,他是走不出这间小小的咨询室的。

    或许……这里是克莱恩·莫雷蒂的梦境。而他,阿蒙,只是一个主体分裂出的小小的人格。

    

    阿蒙的面上失去了笑容,坐回原来的位置上。他闭上眼睛,在刻意的感受下,他注意到了微不可查的断层感。

    

    

    

    

    他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位在用关切的目光瞅着他的人是周明瑞。

    “周,你好。”

    他不太愉悦的心情似乎被人发觉了,于是周明瑞带上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嗨,阿蒙。是发生了什么吗?”

    “啊……不,没什么,谢谢。”阿蒙给他一个微笑,用指节推了推水晶的单片眼镜。

    不过是世界是虚构的,我是虚假的罢了。

    嗯……还有,您很有可能是创造出我的人?

    

    阿蒙笑说没事,但周明瑞完全不信。

    “那我……给你一颗糖?”周明瑞思索着,用尽理工直男毕生积攒的浪漫细胞,变戏法般掏出一颗糖果。

    即使知道这里不是真实世界,阿蒙也为这世界的毫无逻辑给乐到了:“你怎么会有……”

    “我室友很喜欢给他的女朋友……咳,送糖,每天叨叨说吃了糖她心情会变好。”意识到好像有什么不对的周明瑞轻咳一声,转移话题,“这是梅林给的糖果。你向奇迹师许过愿吗?也许可以向他许愿——一切都会变好的!”

    

    周明瑞并不擅长安慰。比起安慰,这更像是自我催眠式的憧憬。这样的人内心明明一点也不相信乏善可陈的生活会在未来有光明的坦途,却总是这样去祝福别人。

    

    周明瑞剥开糖果纸,想要这么送出又感到尴尬地将糖丢进自己的嘴里,起身的阿蒙双手撑在他面前的桌面上,微弯着腰作势要叼住糖果的唇齿因此停滞。

    他们的呼吸因为近距离交融在一起。

    心被微弱地触动,囚笼里焦躁的困兽奇迹般地平静下来。既然话语不足以成为安慰,那么接下来发生的,或许阿蒙只是心血来潮。

    

    周明瑞睁大了眼睛。

    

    利齿往往用于咬啮猎物的血肉,而包裹它的唇却用于接旕吻,这是最奇怪的事情。

    我可以一天只亲旕吻一朵花,只要你告诉我它是真实的。阿蒙想。但唇与舌碰撞的时候带来的酥麻感不像是虚假,屏息后肺叶里氧气消耗后传来的窒息感也不像是虚假,齿关撬开短暂愣怔后狠狠咬下所致使的钝痛更不像是虚假。

    清甜的糖果像汽水味的饮料,和着唇是最美味的佳肴。

    分开后的四片唇瓣由晶莹的血线牵连,阿蒙勾起一个轻微的笑容,抚上唇角还在淌血的伤口。

    

    “格尔曼。”

    依旧是笃定的语气。

    他看着耳尖与面颊染上一层薄红的格尔曼狠狠擦拭嘴角,那人冰冷的硬壳似乎因此裂开一角,露出因为措手不及显得有些狼狈的柔软内里来。

    他发自内心的笑了,恶作剧得逞一般的笑容。

    “您真是有趣……”

    

    咔哒一声。门开了。

    阿蒙略显诧异地回头望向他以为永远也不会打开的铁灰色大门。它大开着,像是邀请,亦或是明晃晃的陷阱,一场阳谋。

    

    “我想确认一件事情,等我回来。”

    他像一个合格的情人,向惊惶无措的恋人详细告知自己的行程,给他一点时间冷静,再去追寻真相本身。

    

    

    

    

    门外是另一个世界。

    他把临走之前顺手牵羊的糖果丢进嘴里,行走在一条平坦且毫无分支的小路上,就像走过了三千年。

    他看见远方的光映亮一片漆黑的大地;他看见蔷薇花盛开在荆棘上,什么吞食了光;他看见死亡、战争、翳影和灰烬;他看见一个又一个纪元的毁灭,建筑的风格变迁;他看见同僚在酒宴里畅快豪饮,戏说得这样维系人性;他看见暗无天日的神弃之地里除了一盏灯火只有电闪雷鸣;他看见如烟火一般绚烂的超新星,炸开那一刻必将于耳畔奏响轰鸣……

    

    透过那扇窗,您看见了什么?

    ——我看见了……真实的我自己。

    

    鲜艳的糖果就好像用廉价的糖精制成,躺在舌苔上微微发苦。

    牙齿咬上半透明的玻璃色糖果,嚼碎了,它便玻璃似的变成碎渣,融化在体温里。牙齿咬合时牵动嘴上的伤口,微微发疼。

    若是身为人类,唇边的伤口总会难以痊愈。每每结了痂,便会在抚上时忍不住将它的血痂连着皮肉一同撕下,让这块硬壳做不到像糖果一般融化,流淌,最后了却无痕。

    

    祂似乎,浅浅地醒来了。

    祂看见金发的神父用自己比幼童还要澄澈的双眼看祂。观众的眼睛向来如利刃,能刺入人内心最隐秘的角落。

    ——那柔软的,本来不应存在于祂心中的方寸一隅。

    

    “你会感到愧疚。”

    “你认为自己没能救得了他。”

    

    平淡的话语却让祂感到一阵心悸。强烈的灵性直觉尖叫着让祂赶快回去,来不及多问祂顺着来时的方向狂奔,短暂的来途变得格外漫长,他终于又回到那间小小的咨询室。

    

    镜面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崩裂开来,鲜艳的血液像被哪个恶劣的孩子泼洒出的涂鸦,碎裂一地的镜子上溅落了大量触目惊心的红色。

    有人躺在地面上,手腕涌出血液的速度趋于平缓,像是已经过去了很久。

    阿蒙徒劳地按住他不断渗出鲜血的伤口的近心端,用力咬紧齿关从唇缝间挤出一句质问:

    “我知道你是格尔曼!你一定要杀死克莱恩——你自己吗?”

    

    克莱恩平静地看着阿蒙,在祂咬牙切齿的质询下深深地看了祂一眼,然后闭上眼睛,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的面孔第一次露出了一个堪称温柔的笑意:

    “我不是为了自杀。”

    “我是在……”

    碎掉的镜子把空气中肉眼不能直接看见的扭曲的触手割裂成很多块,它们不甘地挥舞挣扎着,最后无力地垂落。

    

    胸腔中好似有翅翼扑动,像是有蝴蝶翻飞亦或是蝙蝠涌出巢穴起舞,咬啮一颗虫豸堆成的心,与透进渊薮的光明。

    病历本合拢,第一面的“患者姓名”栏上,赫然是那个他最熟悉不过的单词。

    拨弄时光的指针;遨游命运的影子;欺诈与恶作剧的化身。

    ——阿蒙。

    

    

    

    

    依旧是浅层的梦境。

    阿蒙走出了一寸寸崩塌的咨询室,克莱恩的尸体像被隐秘一般一寸寸擦除,消失不见。金发的神父站在一边,祂的手上有一本笔记、一支羽毛笔和一条黄水晶灵摆。

    “你将这个虚拟的房间当成了乌托邦。”金发的神父平静开口,庄严好似教士宣读圣典为传播信仰,“你应当像接受其他与你记忆不同步的分身一样接受他们,而非沉沦于迷梦。”

    书页被风翻动,无数字句进入祂的脑海。

    

    外神入侵,末日降临。

    为压制天尊复苏,克莱恩·莫雷蒂的状态一直不够稳定,身为核心战场的参与人员之一,这是很危险的事情。

    末日前,没有陨落的真神在最终达成一致目的——共同抵御外敌,即使艰辛,几大支柱参与下的战争依旧获得了惨烈的胜利。

    但在最后关头,外神蓄力一击,来自星空的污染侵蚀了护住地球的克莱恩,这是没有人想到、却十分合理的事情。

    诡秘的位置需要人接替,最合适的人选只有占有偷盗者途经唯一性三千年之久、成为过双途经真神的阿蒙,但与曾阿蒙为敌的克莱恩会选择相信星空归来的、站在地球一方加入战斗的前“错误”先生吗?

    (以下涂花了许多行。)

    太奇怪了,太奇怪了,即使阿蒙的信誉度似乎有所提高(毕竟不够真神位格加入战斗是极度危险的事情,如果祂像多年以前一样善于逃避,也不至于落得现在的重伤的下场),可克莱恩几乎果断的选择了相信,一如之前唤醒天尊,引燃超新星。

    或许这是因为,克莱恩的选择不但可以救祂,也可以避免自己死亡之后天尊在他身上复苏,为他多年的抗争而报复性的做出他无法预知的举动。

    所以这是最合理的选择。兜兜转转,故事又回到了最初定下的结局。

    

    继承诡秘的非凡特性与唯一性后阿蒙的精神状态很差,毕竟最后容纳源质是最糟糕的选择。祂没有正常的锚难以锚定自身,更无法维系微弱的人性萌芽,想要稳定自身,只能通过构筑精神世界具象化这些混乱的意识残余,然后粉碎它们,但出于未知的缘由,阿蒙一直没有动手。

    是阿蒙分裂出的人格,知悉一切、无比清醒又无比冷静的克莱恩的人格选择以自己为容器禁锢天尊的意识,然后就角逐中杀死所有的自己,也杀死了天尊。

    祂的状态因此稳定,即将从沉睡中苏醒。

    

    神父合上笔记,接着说:“你看见的,是你对克莱恩的记忆与他的精神烙印的混合体,符合你对他‘守护者’定义的意识投射,并不是真正的克莱恩·莫雷蒂。”

    “真正的克莱恩已经在移交全部权柄之后发疯,在他完全失控之前,我遵循他的意愿将他残余的非凡特性制成了一件神奇物品。”

    亚当将灵摆递给祂,祂将它紧紧攥进手里。

    

    原来是这样。

    所有的迷雾拨开,真相如此简单。

    克莱恩,他那么怕疼,但还是要一次次的用自己的痛去换拯救祂。

    第一次,杀死他,拯救祂。

    第二次,杀死祂,拯救他……祂。

    

    那个吻,是一朵虚假的玫瑰花,绽放在祂心尖上。

    玫瑰是爱情、是浪漫,那么,虚幻的玫瑰是否从未存在?

    祂绝不承认这是爱情。超新星爆发的那一刻祂也只是思维滞塞而未曾感到心悸,现今却在克莱恩死去之后时刻面临懊悔自己失策的煎熬。

    

    祂永远不知道上一任诡秘之主对自己怀有怎样的感情。是仇恨?是鄙夷?无论如何,所有的选择似乎都指向同一条绝非喜欢与爱的道路的结局。

    

    阴影织就帷幕,水光一般荡开波纹的黑暗层层叠叠。

    阿蒙从亚当的尸骨教堂里醒来,抬手从空气中取出一个单片眼镜,迟疑着卡进眼窝。

    除了位格上的提升与精神状态的稳定,一切似乎没什么不同。

    

    阿蒙轻笑一声。

    祂笑,这是死去的神明给祂最后的馈赠。

    但请永远不要相信神明的仁慈。神会在恩赐之后擅自收取报酬,而给予阿蒙的“报酬”,便是给祂追加了亘古的孤独做为诅咒。

    祂从未感到孤独过,但这——祂一直漠然面对的世界——终于变得有些空荡。

    

    

    

    

    祂依旧不能理解人性。祂曾以为,祂明白了一些人性、爱与勇气——祂曾以为自己从克莱恩身上看见的城堡微不足道,尔后骇然发觉,那不过是别人梦里沙滩上沙砾堆成的堡垒的影子,仅此一角的微小。

    

    祂帮助过妇人,扶持过贫穷的街区建设新的房子,穿着旧的黑色袍子扮演奇迹师;祂走过很多地方,路过春天盛开的玫瑰与秋季枝头灿金的果实,夏季的炽阳下喝着特亚纳的果汁,祂握住冬日天空中漂浮的雪,就像抓住揉碎的蝴蝶。

    

    愚者教堂的时钟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停止转动,垂钟无人敲击,钟楼沉寂太久;旧世纪死去的科学似乎有复兴的趋势,非凡特性聚合定律在原子层面不知是否仍还存留;非凡未曾隐没,新的世界建立起来,希望……这样和平的世界可以维系长久。

    

    就像体内分崩离析的细胞,同时的走向新生和死亡。世界照常运转,死去一个克莱恩与存活一群阿蒙并没有什么差别。

    这是现实,反之亦然。

    他把玩着那条黄水晶的吊坠,微笑起来。

    

    

    

    

    或许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

    

    “下午好。”长桌两旁,‘正义’小姐率先起身,拎起繁复华丽的裙摆向座首行了一个礼,“‘愚者’先生。”

    高坐青铜长桌座首的身影向她颔首微笑。

    

    ——至此,独幕的独角戏就此落幕。

    

    

    

    

    

    

    

    

    

*——天体相关意象取自NASA的科普文案。

*标*人名是小克扮演过的手套里的人,西奥多和翠西是乌托邦猫猫虫。

    

或许是某种意义上的阿蒙单人XD?

    

    

    

感谢看到这里的你。

我就发这一次刀,追杀我免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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